程侧妃见状忙要扶起他,却被他一把挥开,半是跪地半是蹲行地往前,近乎是爬过来的。
看着他这般狼狈模样,赵瑾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。
白发人送黑发人,已经不仅仅是难捱了。
尤其对一个珍视爱重子女的人来说。
待终于到了长宁郡主身侧,安阳郡王却不敢动作了。
足足好半晌之后,他才颤抖着伸出手,触及长宁郡主浮肿的脸颊。
入手一片冰冷,不是活人能有的温度,他呼吸愈发急促起来,眼泪却毫无预兆的接连落下,半数砸在地上,半数砸在长宁郡主身上。
“啊……啊——”不知是何缘故,他嘶哑的喉咙却再说不出旁的话,只能发出这一个音,可其间无助悲痛却另在场人无不动容。
连两位事不关己的顺天府捕快都深深叹了口气,眼含不忍。
柔嘉长公主不愿再看,偏过头去,正好对上赵瑾同样不忍的眼神。
同样为人父母,她现在竟有些见不得这样的场面。
安阳郡王是重男轻女,可对长宁郡主的感情绝对不浅。
前半生给了她唯一且羡煞京城一众姑娘们的父爱,予取予求,继妃侧妃甚至安阳郡王本人都对她言听计从,宠爱非常。
后来如侧妃有孕,安阳郡王虽改了口风不叫她招婿,却依旧尽心尽力为她择了好亲事——那时的云川伯还未降爵,是侯门勋贵,世子是多数人眼里前途敞亮的青年才俊,后来的韩氏也是百年望族,底蕴不凡。
门当户对却又能顾忌她那尊贵的姓和爵位不敢肆意屈辱于她,立规矩更是妄想。
长宁郡主害他半生无后,他气过打过后,却还是十里红妆送她出门,给足了自己能给的重视和脸面。
赵瑾不觉得安阳郡王本人没一点问题,可他对长宁郡主的确是有着深厚感情的。
到底是宠了大半辈子的孩子啊。
继她们后,宗室里也来了不少人,只是安阳郡王头一次没有理会,一直守着长宁郡主的尸体,声音嘶哑,老泪纵横。
赵瑾待了会儿就离开了。
长宁郡主的身后事且要多忙呢,她们表过意后不便再打扰。
回了府,沉默了一路的裴羡这才开口:“我原对长宁郡主是没有感觉的,只是看着安阳郡王那样悲痛,心中竟也不好受了起来。”
她不由想到了自己,若今日躺着的是自己,只怕父亲母亲的悲痛不比安阳郡王少半分。
一想到这里,她无来由就难受了起来。
周念慈叹道:“世间最纯粹莫过于父母之爱,这样的场面也最能令人动容。”
“不知顺天府查得如何了。”赵瑾看向惜夏。
后者回道:“下头刚传来消息,大理寺已经接了案,大理寺少卿正带人探查,结果未定。”
长宁郡主身份尊贵,大理寺不用人催就相当主动的去了人接案,顺天府自没有不从的。
“韩三夫人如何?”
“正在接受问话,暂时没有被压去大理寺的苗头。”
“她当然不会有事。”周念慈道。
本就是一场栽赃陷害,只要二皇子不想彻底得罪封磊,韩三夫人就稳得很。
想到这里,她也不由感叹二皇子浑身心眼。
若这事六皇子一个处理不好,不止要挨安阳郡王的报复,只怕还要得罪封磊。
当然最简单的就是将二皇子着人谋害长宁郡主的证据摆上来,不过以二皇子那滑不溜丢过于丝滑的心眼和手段……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