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大臣们,从一开始听闻太上皇,为废太子遗孤病倒,来到行宫门前跪谏。
到如今,众口同声,求他不要为了孝道,容让太上皇……
态度是首接来了个大逆转。
那些先前跪地“谏言”的大臣们,现在一个个像鹌鹑似得,缩到最后头,脸儿都不敢露。
温锦清了清嗓子。
她深深看了萧昱辰一眼。
虽说他是皇帝,但一个是他爹,一个是他侄儿。
他现在顺水推舟,顺着大臣们的意思,答应“软禁太上皇、砍了萧云杰”。
但等大臣们的情绪过去,背锅的还是皇帝自个儿。
嘴长在大臣们脸上,他们今日能说你是“明君”,明日就能骂你“枉顾人伦亲情”。
所以,皇帝这个位置,纵享荣华富贵,极致权柄的同时,也并非真的自由自在。
温锦起身道,“众位大臣都是朝廷肱骨重臣,你们的声音便代表了大梁大部分的声音,皇上必定慎重考虑。
“太上皇年事己高,难免有做事糊涂的时候。
“萧云杰少年丧父,如今又正是最冲动的年纪,被人蒙蔽利用,也算人之常情。”
温锦话音落地,大臣们的声音总算小了许多。
萧云杰猛地抬头,惊疑不定地看着她。
温锦也看着他道,“你昨日说,上次秋猎时,若非本宫救你,你早就死了。
“你提这件事做什么?是想借昔日的情分,让本宫今日再救你一次吗?”
萧云杰轻哼一声,事己至此,他也自暴自弃,不忍了。
他连齐国都说了,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?
“别假惺惺了,你恨不得我立时死,你怎么会救我?”
温锦摇了摇头,“你没做过母亲,不明白一个母亲的心。”
她说的很慢,语气和眼神都很温柔。
周围臣子们暗暗吸气,似乎是担心,温锦有“妇人之仁”。
萧云杰冷笑一声,“我今日着了你们的道了……你就别装了。”
温锦摇摇头,“本宫知道你好面子,事到如今,你恐怕也己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。
“你不会再求皇上饶你性命,你但求一死,以保全自己最后的尊严。
“可是,你难道没有发现,其实你自始至终,都被骗了。你被外人利用,对付自己的亲人、同胞。为他们冲锋陷阵。
“但那些利用你的人,现在在哪里?他们可曾真的在乎过你?在乎过你的荣辱?或者你做人的尊严?”
行宫门前,一时间很安静。
但与先前的几次死寂,又不同。
这次的安静之下,似乎带了许多克制,许多深思。
甚至不少人都意识到,萧云杰虽是他们的敌人,却也曾是他们的同胞。
他们是不是也被外人挑唆的情绪上头,刚刚只想着,如何用更残忍的手段去对付自己的同胞?
温锦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,得体又从容,“你的目的也许是为了报仇,也许是为了夺权,你觉得自己和他们是合作,是互利互惠,可你有没有静下来,认真想过,真是这样吗?”
萧云杰狐疑地看着温锦。
很奇怪……他没有忍着什么冲动,但他就是没说话。
他也没失禁……
温锦道,“不如现在,我们都冷静下来想想,如果你赢了,你会得到什么?你输了,你又会得到什么?”
萧云杰浑身一震……他之前觉得想不明白的问题,在这一刻,忽然醍醐灌顶了。
“如果我赢了……我报了仇,杀了你们,也不过是大梁的罪人,是萧家的罪人……
“即便我能坐上皇位……我能被臣子们拥戴和承认吗?”
“呵……”萧云杰苍凉地笑了,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