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武举……也是要资格的吧?”沈醉疏迟疑道。
“这件事我会帮你办妥,你到时候去考试就好。”秦绾理所当然道。
至于某个被告知坚决不会帮他作弊的少年知道了会不会哭,秦绾就不管了。
沈醉疏和陆臻是不一样的,他们走的路自然也完全不同。
“谢谢,我会信守承诺。”沈醉疏认真道。
“我要你的命干什么?”秦绾没好气道,“我现在身边不缺高手用,但我在朝堂上缺人,尤其军队里缺人,你考个状元回来就是帮我了。”
“好。”沈醉疏点头。
“还有……”秦绾微一犹豫,才道,“既然炎阳七转也不是什么你的不传之秘,拿给苏青崖看看吧,能多活几年也是好的。就算不告诉蝶衣,至少你也应该看着她披上嫁衣出阁,哪怕她不知道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这回,沈醉疏沉默了很久擦回答。
“蝶衣很强大,你也不要把她想得太脆弱了。”秦绾还是说道。
她能理解沈醉疏的想法,反正蝶衣已经接受自己是孤儿的事实了,该伤心的也早就伤心过了,而此刻突然告诉她还有个哥哥自然是天降喜事,然而,这个哥哥却只能陪她几年就要死了,那么何必让她再伤心一次呢?还不如……从一开始就不知道。
人最悲哀的,并不是得不到,而是,得而复失。
但是在秦绾看来,就算只有三年,她也是愿意有个哥哥的,大不了三年后送他离开,哭一场便是了。尤其她死过一次,更加在乎感情和亲人。
蝶衣并不弱不禁风,得而复失,或许她会伤心,但不会一蹶不振。
然而,秦绾也尊重沈醉疏的想法,既然他不想说,那她就不会拆穿,除非有一天蝶衣自己发现事实。
两人一前一后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,外面的气氛沉默得诡异,但所有人都没有离开。
“沈大哥,你真的好了?”邵小红冲过去抱着沈醉疏的一只手臂上看下看。
“不是说了没事嘛,苏神医的医术天下无双。”沈醉疏笑着摸摸她的头发。
“谢谢苏神医!”邵小红欢快地笑道。
“关我屁事。”苏青崖低声嘀咕了一句,脸色有点黑。
他的医术天下无双,这点他绝对敢认,但这话从沈醉疏口里说出来就说不出的不对味,明明他那一身诡异的恢复速度和他的医术根本不沾边。
秦绾却微微叹了口气。她是真觉得邵小红是个好姑娘,可是沈醉疏自知命不久矣,连蝶衣这个亲妹妹都不敢认,又怎么肯耽误一个女孩子一生呢。
七绝公子风流成性?果然所有的真相都不是那么美好。
“对了,宁州军有着落了。”秦绾回头对着李暄道,反正这里都是能信任的人,剩下一个邵小红根本就不懂。
“嗯?”李暄一怔,好一会儿才去看沈醉疏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。
沈醉疏,能力当然是够的,就算没有带兵的经验,找个经验丰富的副将教一教就可以了,可是,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浪子放弃自由投身军旅。
“回头跟你说,时间有点紧,先把文书办出来。”秦绾道。
“知道了,三天。”李暄点点头。
武举,确实是最适合沈醉疏的路。
“沈大哥要当将军吗?那我给你当副将好了。”邵小红开心道。
“别胡闹。”沈醉疏瞬间脸黑了。
“我才没胡闹,没有我,你要是打南楚却把军队带到北燕去怎么办。”邵小红振振有词,一脸的认真。
“这世上不路痴的人不止你一个!”沈醉疏咬牙切齿。
“别忘了是我千辛万苦送你来京城的,你不能用完就丢。”邵小红噘着嘴愤愤道,“你这个叫过河拆桥、始乱终弃!”
“噗——”秦绾直接喷茶了,“小红,始乱终弃不是这样用的。”
“是吗?”邵小红歪歪头,有些疑惑,但很快就说道,“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!”
秦绾无语,姑娘,这意思差好多的好吗?
总之,沈醉疏暂时在苏宅安置下来,反正他在这里住过不少日子,也熟。苏青崖更欢迎,苏神医喜欢疑难杂症,目前沈醉疏的身体就是他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。
纯阴之体修炼至阳内功造成走火入魔不出奇,出奇的是,为什么恢复速度会如此惊人?这可不是炎阳七转的特性。
于是,邵小红撒娇耍赖的,终于也在秦绾的支持下住了下来。
因为有沈醉疏在,加上宇文靖被擒,秦绾撤回了大半人手,不过还留了蝶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——邵小红也不是个会做饭的。当然,秦绾最希望的还是蝶衣多跟哥哥相处一阵。
离开苏宅,秦绾一边走,一边把沈醉疏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。
当初暗卫去调查沈醉疏,沈家的事也已经知道了不少,这一来就补充完整了。
“所以,他只剩下三年寿命?”李暄有些惋惜。
“不知道,希望苏青崖有办法吧。”秦绾叹了口气。
“以纯阴之体去修炼炎阳七转这样至刚至阳的心法,也真是太乱来了,现在他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。”李暄无语道。
“沈醉疏出身书香门第,那之前从未接触过武道,跟本没那常识,能到他懂了的时候,早就来不及了。”秦绾道。
“尽人事、听天命吧。”李暄对沈醉疏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,至少比唐少陵好得多——如果唐少陵不是秦绾的亲哥哥的话。
这世上被称为大侠少侠女侠的人多如过江之鲫,但真正担得起这个“侠”字的人却凤毛麟角。仅仅因为沈醉疏护送苏青崖进入青阳疫区一事,李暄也愿意尽力帮他报仇。
何况……能干出这种事的人,人品卑劣还用说?让这种人继续当一州刺史,受苦的只能是百姓。
“我会叫吏部在这次进京述职的名单里添上江州刺史赵文正的,再派人去当地暗访他为官期间干过的好事。”李暄道。
“嗯,有一就会有二有三,我绝不相信他干过的事只有沈家这么一宗。”秦绾冷哼道。
“就是可惜了那位邵姑娘。”李暄一声叹息。
“那人啊,看似无情,其实很多情。”秦绾笑笑道,“看苏青崖的吧,哪怕不能让他寿终正寝,只要再有二十年,我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娶了小红,认了蝶衣。”
“你太关心他,我吃醋了。”李暄皱了皱眉。
虽然明知他是故意的,秦绾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:“今天晚饭让厨房做醋溜海蜇,让你吃个够。”
“残忍。”李暄指控。
“王爷的烂桃花可比我的多。”秦绾一把抓住他的手,拖进了一条小巷子里,没多久就看见安绯瑶带着人趾高气昂地经过,看起来是没发现他们。隔了一会儿,秦绾又笑道,“烂桃花多也就罢了,关键是,质量哪有我的好?”
“……”李暄哑然。
仔细想想,好像确实是的。
秦绾身边的男子,苏青崖、孟寒、沈醉疏、顾宁、陆臻……虽说对她都不是那方面的意思,可也都是极其出色的,哪像他身边想凑过来的女人,真的只能用烂桃花来形容。
“你很得意?”好一会儿,李暄才道。
“没有。”秦绾笑笑,又道,“沈醉疏……算是我以秦绾的身份重生之后,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吧。那个时候,我还带着被背叛的恨意,除了孟寒和蝶衣跟我一起经历过来的人,我固执地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谊,想着只要不付出感情,就不会被伤害。但是,沈醉疏明知是被我利用了,明知打不过,还帮我拖住南宫廉的时候,我犹豫了。所以……我回去救他了。总觉得,要是不抓住点什么,总有一天,我也会变成像李钰那样自私的人。”
李暄握住了她的手,微微用力捏了捏。
确实,在襄城和秦绾重逢后,他明显感觉到了她比起在京城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,开始以为是京城压抑了她的本性,在外面则是没有收敛,后来知道她是欧阳慧,就明白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契机,解开了一些心结。
原来,她的契机是沈醉疏。
“好了,走吧。”秦绾反手拉了拉他,回到大街上。
安绯瑶自然是走得不见踪影了。
“对了,今天孙老先生跟我说,想邀请你做梅花节棋台的裁判。”李暄转过了话题道。
“哪个孙老先生?”秦绾纳闷。
“去年给你做裁判的那位,是东华的棋坛国手。”李暄解释道。
“这是直接拒绝我参赛的意思?”秦绾不禁笑了,“不过还是算了,裁判要在上面坐三天,太无聊了,今年梅花节我还想四处转转。”
“知道了,所以我已经替你回绝了。”李暄道。
秦绾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还有,江相递了个话,说让陆臻去文台守擂,你觉得呢。”李暄又道。
“陆臻?”秦绾楞了一下。
文台可是最不好守的擂台之一了,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啊。历年的梅花节,文台的擂主,连守完第一天的都没有,最长的一个,也只在上面呆了三个时辰。
“怎么?”李暄道,“要是你觉得不行……”
“没有,爹爹既然这么说,就让他去吧。”秦绾摇头道。
虽说文台难守,但文台的擂主只要第一天表现好些,却非常涨名声。
这个时候,已经有不少各地的考生早早来到京城备考了,梅花节,也是他们看中的方式。
虽说考试要凭真才实学,可到了殿试排名次的时候,大家的水准其实也差不多,谁上谁下,名气就是非常值得参考的东西了。要是有个某州第一才子的名号流传很广,阅卷官自然会多考虑一二的。毕竟,如果名气很大的人排名很低,很容易让百姓觉得有猫腻,既然大家水准都差不多,也没什么不公平的,自然是会把人往前面排。
而偏偏这一点,陆臻很吃亏。
他年纪太小,虽说是大儒董传鸣的关门弟子,可也不能自己逢人就说,所以,梅花节的文台,确实是一个扬名的好地方,不过也很危险就是了。
半途上台,哪怕第一场就马前失足也不要紧,反正谁也不知道陆臻是哪根葱,没脸可以丢。但是擂主不一样,要是表现太差,就成反效果了。可以说,江辙这一招不但风险大,而且是真的对这个小少年极有信心啊。
风险越大,收益越高。